7月的最后一天，塞内加尔人前往卡塔尔多哈进行康复，小曹带着太太去机场送行。“除了祝他顺利，我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想想踢球的人其实真是可怜

    如果有一天登巴巴回归，他们两个能面对面地坐下聊聊，小曹想跟这个黑人兄弟说说自从他受伤的那刻起，给自己的精神带来了怎样持续的冲击。“我一个晚上没睡着，想不通这样一个人，这个每场比赛前都会虔诚做祷告的人，怎么会遇到这么残酷的事，太不公平了。”曹赟定的足球生涯中遇到过很多挫折的时刻，但是这个晚上，当他想到登巴巴和他的哭声，第一次觉得自己被一种深深的幻灭感包围。在这个很多人都无法心安理得入睡的晚上，他的一个申花队友发朋友圈，“没意思，真没意思。”这种幻灭感从更深程度来探究，其实是对于从事足球这项职业发出的质疑。

    “我想想踢球的人其实真是可怜，统共就那么几年可以赚钱，弄得不巧一次受伤就全完蛋了。我们这些球员，哪个人的家里不是靠自己赚钱养活的？小到柴、米、油、盐、酱、醋，大到买房还贷、孩子教育这些都要我们来一力承担。出来踢球的人，家庭条件本来就好不到哪里去，这一受伤你让全家老小今后日子怎么过？我真的想都不敢细想。登巴巴是已经赚了很多钱了，假设他只是一个刚冒出来的小孩呢？这一下伤掉了，接下去一辈子是多么可惜啊！学业已经荒废了，现在连球也没法踢了，让他和他的家人怎么生活？”

    虽然距离登巴巴的那次受伤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但是曹赟定说，自己现在每场比赛上场前，都会不由自主想到那天的画面。“说来有些讽刺，以前看到登巴巴每场比赛前那么认真地祈祷，我们都没法理解，有时候还要拿这事开开玩笑。现在，我自己每场比赛前想到当时的那一幕也会忍不住心里默念几句，求个安稳。”

    儿子如果有潜力就全力培养

    当一时的幻灭感散去之后，所有人还是要直面这片绿茵，尤其对于曹赟定来说，足球原本就是他的天命所在。幼儿园有一年举行类似汇报演出的活动，他被指定参与一个和足球有关的表演，因此学了几脚球。老师后来告诉他妈妈，“你家小孩有足球天赋。”曹赟定的母亲听了这话生进心去，回家和他父亲一商量，就打算咬咬牙送他去普陀区一所有名的足球特色学校。为什么要咬咬牙？小曹说，“这种学校不是随便进的，一是要看你有没有这方面可挖掘的潜力，即便有潜力，还要交一笔不菲的报名费和装备费，我记得那时候一年的装备费就要一千多块钱。”

    上世纪90年代中期的时候，一千元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谢晖曾经说过，自己93、94年还在申花二队，每个月的工资是78元，当然这是属于极端低的个例。曹赟定6岁那年是1995年，这一年全国人均月薪不到500元，也就是说在宜川四小踢球一年的装备费相当于把他父母两人一个月的薪水加在一起的数，“我家又属于那种条件特别不好的，但是我妈和学校里的老师聊天的时候提到我舅舅，他当时在上海的足球圈子里还是有点名气的，对方一听说他是我舅舅，就把我的费用全免掉了。”

    曹赟定的舅舅，就是如今申花俱乐部的队务章智勇，大家都叫他老章。老章今年50多了，但干重活麻利的劲道不输小伙，恒大还想过把他挖去做队务，他连薪水都没打听就一口拒绝了。老章当年还是小章的时候，曾进过上海二队。曹赟定说，“当时上海的球队多多啊！现在哪能比得过！在这么多球队里，能踢到上海二队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在上海踢球的小孩越来越少了，不光上海，全中国都是这样，真的没人踢球了……”

    他说，如果将来自己的儿子小馒头有踢球的潜力，他一定尽全力培养他，还要把他送到国外去留洋。“毕竟现在条件好了，这上面的花销不是问题。但我很现实的，他如果确实不是踢球的料，也不要勉强了。我自己就是踢球的，儿子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我看几眼就知道了。”

    把家交给太太放心得不得了

    曹赟定6月底当爹，有媒体采访他，“在场上越来越表现出一种责任感和男人的担当，是不是和做了爸爸有关？”他想了想，点点头说是有一定的关系，因为只有努力争取比赛胜利才能拿到更多赢球奖金，给家人更好的生活。

    其实小曹私下里常常夸自己的太太宋玉婷（婚后没有做全职太太，依然经营自己的生意），说她非常会赚钱，有经营头脑。“像这样的女人，你把家交给她，她会把一百样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你在外面打拼事业的时候放心得不得了。娶到这种老婆回来，还有什么可挑剔啊？”虽然太太生意做得好，但对于曹赟定而言，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孩子，一定要自己来养。“我这个人不太懂浪漫，在我看来，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把最好的东西全给她。而最好的东西，虽然有无价的，更多却是有价的。”

    小曹人生中第一件奢侈品，是花4000元买的一只GUCCI包。“那会儿还在东亚，18岁吧，那时候买的。”现在，“我不会再去买了，不太会再去刻意地追求这种奢侈品。”这种思想转变的背后，其实折射出的是一个人阅历从浅薄到丰富的过程。因为从事足球这项行业，他比普通年轻人更快更早地实现了“脱贫致富”的梦想，而且完成财富积累的周期之短是让圈外人艳羡的。很多人，可能终其一生辛苦打拼，未必能赚到他一年的年薪。所以相比普通的年轻人，他也势必更早地产生了对于财富的思索和反省，“究竟什么才是人生中真正的财富？”曹赟定常常自问。

    人活一辈子钱没赚够的时候

    “出于爱美的天性，有很多所谓的名牌，你依然会去欣赏，但你见得越多，就越意识到这些都不是你必须要去得到的东西。为什么一定要拥有呢？就是为了让人家觉得，‘哦，你是有钞票的人。’年轻的时候，你迫切地需要这种认同感，以为要被别人看得起就要成为一个有钱人。现在想想，这只不过就是扎扎台型而已。而且话再说回来，我为什么渴望被别人看得起呢？所以我现在所追求的，是自己真正喜欢的，而不是为了让别人看到的东西。”

    小曹觉得，这人活着不管有没有钱，都注定是矛盾的。“我以前没钱的时候，看到喜欢的东西不舍得买；现在有钱了，看到喜欢的东西还是不舍得买。因为喜欢的东西不一样了，价值就不一样了，需要你为之付出的代价也就不一样了。人活一辈子，钱没有赚够的时候。我有了房子还想买豪宅，买一套房子，光我老婆的衣帽间就能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我不觉得这是贪婪，如果你太容易满足，就没有追求了。要不断地进步，必须被不断产生的欲望推着往前走。”共同生活的两个人，拥有一致的追求很重要。曹赟定的太太也不是那种痴迷于各类名牌皮包手表的人，“她有自己喜欢的东西，花的钱也不少，但她的品位比较独特。”